“汪汪”的狗叫聲。謝清明臉上有了一絲笑意。終於,其餘幾位神君怒喊道:“謝清明!你欺神太甚!你隻是個卑微的人族,你怎麼敢……你會遭報應的!你不得好死,你活該眾叛親離!”謝清明聞言,臉色一變,隻見黑影一閃,已經衝到了那神修麵前,一把扯住他灰白的頭髮,低頭望著那發逢中滲出血的神修怒道:“報應?!本座從不怕報應!神又怎樣?還不是被我這個人族殺的幾乎滅種,你有什麼不服的!”那老神修不顧臉上的血,喘著粗氣道:...-
謝清明一陣恍惚,愣愣的鬆了手,隱約間似乎聽到孟鈺喊了一聲什麼。
但這一切聲音,包括周遭一切景象,都驟然消失。謝清明彷彿身處在一片白光世界中。
他緩緩回頭,隻見在那最為耀眼的光中,一神逆光而來,白金戰甲,白嶙戰袍獵獵。高束馬尾,陽光跳躍的髮絲,在腰間飄蕩。翻出來的白修衣領上,那繡著的紅芍似乎都沁著芬芳。
他好像永遠是那樣意氣風發的樣子,無論何時都耀眼奪目,還是一出現便可以在自己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嚮往常一樣,笑嘻嘻的撲過來,彎腰緊緊抱住自己撒嬌笑道:“小清明!你有冇有想我啊~~”
那自己一定要立馬推開他,轉過身冷傲道:“纔沒有!不就十年嗎?本座可一點都不想你!”
“啊?我的小狼崽怎麼又不開心了呀!”這樣尉遲重陽就會捧起自己的臉,而後一直纏著哄自己開心。
好煩人的大貓。
但好想被他這樣煩一輩子。
但此刻的“黏人大貓”,神情冷漠,那把神光隱隱的赤陽神劍隨著主人的前進在地上劃過,摩擦出呲呲的火花。
“釋魔君,好久不見。”
一句給二人的關係定性的話,不是謝清明和尉遲重陽,隻是釋魔君和煜神。
死敵。
謝清明一愣,似乎還不熟悉這樣的稱呼。“你來做什麼。”謝清明冷道。
“顯而易見。”尉遲重陽笑了,舞了舞手中的赤陽劍,猛然將劍刃指向謝清明,語氣淩然道:“我來。誅魔。”
“魔?”謝清明冷笑道:“你指的是我,還是他們。”說完便回身,趁著回頭的功夫把眼淚逼了回去。四周雖然一片神光,奇怪的是自己的皇位竟然可以看得見。
謝清明故作鎮靜的倚在皇位上,一手撐著額頭望著下方之神,麵帶玩味笑容道:“你那美若天仙的夫人呢,就這樣讓你來了?不怕本座再囚禁你,然後舊情複燃嗎?”
尉遲重陽笑的坦蕩:“有孕,不便前來。至於複燃一說,笑話,魔君與我都是男兒之軀,不過早年間做了幾年同窗,哪來的情,何來複燃。”
“……”謝清明第一次感受到語言的威力竟然堪比萬箭穿心。他久久的望著尉遲重陽,似乎在拚命把他和記憶中那個在激情時抱著自己反反覆覆說山盟海誓的少年聯絡起來。
尉遲重陽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聳聳肩,一臉無辜的笑:“彆把激情時的話當真。我給很多人都說過,謝教主,你這樣聰明的一個人,你不會當真了吧哈哈?”
“那種事,你也和許多人都做過嗎。”
人總是喜歡帶著答案去問。
對方不屑一笑:“你不也一樣嗎?”說著神影一閃已到謝清明身邊。
尉遲重陽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辱他道:“不過他們都冇你會。謝教主,不知道人族看到你那副賤樣子,還會不會奉你為皇。”
其實謝清明根本冇聽見他說什麼,隻覺得頭痛欲裂,□□彷彿在被兩個人撕裂。
謝清明魔影分身,笑道:“你要誅魔,今日就看你有冇有那實力。師哥。”說罷魔氣一閃衝了過去,尉遲重陽眼神一凝,劍鋒相迎。
魔氣神光,黑紅分影,幾招下去。二人都被對方的力量震的向後倒去。謝清明被撞倒在皇位之下,是尉遲重陽冇錯,招式,力道,赤陽的威力……
尉遲重陽擦擦嘴角的血,笑道:“這纔是我的對手。”
二人眼神一對,又衝了上去。電光火石間,勝負難分,雖如此說,但謝清明卻次次是虛招,尉遲重陽的每一劍卻都想致自己於死地。
謝清明感受著尉遲重陽的殺意,分神注意著他的每一個表情,謝清明越打越疲憊,從來冇這麼累過。
打不動了。
“清明!我在這!”他看到了少年穿過鬨市朝自己跑來。畫麵極度虛幻,自己似乎被熙攘的人群裹挾。
“重陽!”謝清明伸手去抓他,卻無論如何都抓不到。
“清明。我要回聖境了!後會無期!”少年隔著人群朝他招手。
“不….不…..”謝清明跌撞著衝到他麵前,一把抱住他道:“你答應過我的,你不會
突然一股巨大的神力將他五臟貫穿。
哪有什麼陽光和鬨市,隻見自己死死攥著煜神的白金戰袍,眼前赤陽神劍正刺入他的心口,
尉遲重陽怕他不死,把赤陽抽出,又猛捅了他一劍。笑道:“謝教主,你我本就應該是如此的結局。我已經殺了你一次,你為什麼不好好待在你的地獄。你禍亂蒼生,我必除你。”
謝清明聽他這些話,突然內心一陣輕鬆,一座困了自己十年的圍城終於灰飛煙滅。
尉遲重陽收回赤陽,一把推開他,轉身走入神光之中,逐漸隱去。
周圍耀眼的神光褪去,自己又置身於大殿,謝清明眼前一黑,倒下去的一刻被孟鈺和剛剛趕回來的義子湯酉抱住。周圍的聲音漸漸清晰。
“教主!教主不要!”
“哈哈哈哈真是個瘋子!”
在尉遲重陽離開的地方,跌跌撞撞跑過來兩個人,他的兩個侍從,阿念和衛離。很好,相見的都見了,謝清明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同族的命運,便是他的這兩個可憐侍從。
此刻那個叫衛離的大個子,手裡還捧著一個用向日葵編成的花環,見到倒在血泊中的謝清明,那花環便直直的掉在地上,濺起幾滴血珠,張著嘴驚在了原地,那表情給他本來就醜陋的臉上更增了幾分恐懼。
阿念雖是個啞巴孤女,冇了自己起碼還不至於把自己餓死。
但衛離是個傻子,話都說不清楚。還瘸著一條腿,全身都是燒痂,都看不出人樣了。自打第一眼把自己嚇到後,這傻大個便一直帶著麵具。
衛離是十年前,謝清明在視察民情時遇見的,那日風和日麗,當時他正在被一群富家子弟毆打。
“哪來的傻子啊,長成這樣還出來嚇人。打,打死他!”他們將衛離逼在牆角拳打腳踢,將一堆菜葉劈頭蓋臉的砸下去。這傻子被打也不還手,抱著頭嘿嘿傻笑。
十年前的謝清明還冇有那麼瘋魔,神誌還算清楚,他坐在龍輦上訓斥了那些富家弟子。當他走下去去扶起那傻大個時,被他臉上的傷嚇了一怔。
說句不好聽的,他還冇見過這樣醜的人。這是在火裡麵住著嗎?竟然被燒成這樣。嗓子都被熏壞了。
傻大個看見了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恐懼,忙一把推開謝清明,一邊啞著嗓子尖叫著“對不起”,捂著臉慌不擇路的跑掉了。
謝清明暗自後悔,自己剛剛那個無意的眼神可能傷到他了。後來幾天謝清明時常在此等候,想給他道歉,卻再也冇有見過他。
後來還是細心的阿念提醒,謝清明才發現這傻大個一直躲在某個角落裡,每天都會偷偷的看自己一眼,臟兮兮的手裡還天天拿著一朵向日葵。
一日謝清明故意將空無一人的龍輦停在街邊,周圍的百姓紛紛跪地。而謝清明悄悄的繞到了那陰暗的巷子裡,站在那傻大個的身後。
見他做賊似的縮在暗處,翹首以盼的朝著龍輦張望,不禁好笑的低頭看著他。
傻大個臟兮兮的手裡捧著新鮮的向日葵,自言道:“清,清……不在,想看一眼啊。”他終究是冇有叫出自己的名字。
“你在找我嗎?”謝清明輕聲笑道。
“啊啊!”傻子被背後突然的聲音嚇癱了,一回頭看見是謝清明,忙掩起臉轉身就跑。謝清明追上他道:“你彆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你跟我走好嗎?”
傻大個眼看跑不走,靠牆縮在角落,把臉懟在牆上,驚恐道:“不,不要!我不去!”
“為什麼?”謝清明道。
“我醜,我醜的很,你會害怕。你會討厭我。你那麼好看。我不去。”傻大個被嚇的全身發抖。
謝清明蹲下來,見他個子那麼高,都和尉遲重陽身高差不多了,卻可憐兮兮的縮在角落,滿身傷痕,不知為何心口一酸,便輕輕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傻大個一把桑開他道:“彆,彆碰我。我冇有洗澡!臭!”
謝清明冇想到這傻子力氣這麼大,一下子將自己推倒了,一時愣了。二人不禁麵麵相覷。那傻大個也察覺自己用力過猛,忙怯怯道:“啊啊,對不起!我我用力我我不是。”
他的手伸了又縮,那想扶又不敢扶的憨憨模樣看的謝清明都笑出聲了。
謝清明自己爬起來,湊到他麵前抱膝歪頭笑道:“你為什麼天天偷看我?”
“我我我我不知道!你可愛……我我我以後不看了!你不要生氣!”傻大個迴避著他的目光。
“你這麼喜歡我啊?”謝清明逗他。
傻大個哆嗦著抬眼瞥了謝清明一眼道:“喜,喜歡……好喜歡你。”
謝清明沉默片刻,輕聲安慰道:“曾經,有人給我說過,外表不是可以評價一個人的標準。美在內心,不在皮囊。你若是實在介意,你可以帶上麵具。”
“誰誰誰給你說的啊?”傻大個悄悄望著他問,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
謝清明笑道:“我愛的人。不過,他不要我了。”傻大個低頭擦擦鼻子道:“那,那他可真是該死的人。你不要愛他了。”
謝清明自然不會和一個傻子計較這些話,便順著他的話騙他:“對呀。所以我又是一個人了,你願意來陪我嗎?”
“……”傻大個摳土去逗螞蟻。
“你願意來陪我嗎?”謝清明又問了一遍。
“好……”傻大個答應了。謝清明喜出望外,撿去他發間的菜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衛離。”這次他冇有傻笑了,神情嚴肅,並且將懷裡的那朵向日葵掏了出來,舉到謝清明麵前。
謝清明生性狡詐多疑,但是對衛離卻有一股莫名的信任。經常給他講和尉遲重陽曾經的故事,衛離也不知道聽進去冇有,總是在低頭自顧自玩他自己的。
此刻謝清明眼前一片黑暗,隻能聽見衛離發狂的吼聲和眾神一聲聲的嘲笑:“醜貨,發什麼瘋!陪你主子去死吧你!”
謝清明閉著眼,靠聲音辨彆好方向,用最後一點魔氣將衛離一把吸了過來,而後手中一翻,一枚金針射向塔頂。眾神一驚道:“不好!這魔頭留了一手!”
話音未落,機關被破,大殿的石牆翻轉出齒輪,隻聽見一聲巨大的爆破聲響起,眾神瞬間被炸飛了出去,生死未知。
而謝清明這邊卻被一個魔圈護住,顧凡剛用手擋過漫天硝煙,發覺自己也在魔圈之中,不禁有些吃驚的望著已經氣息奄奄的謝清明。
整個魔界的域牆正在迅速退散,露出外界的璀璨天光。屍海那些懸浮的神頭也都煙消雲散。隻有這焚君閣火星亂湧,時不時的爆破聲還在繼續。
“湯酉……帶,帶他們走。顧好我的族人。天下太平之日,一定,一定要告訴我。”
“義父!義父不要……”那黑衣少年跪地痛哭。此時外麵的騰蛇由於冇有了魔鏈的束縛,一齊飛了進來,用它們可怖的頭蹭蹭謝清明,便用嘴叼著眾人拖到背上,阿念哭著掙紮著要扯謝清明。騰蛇背上的顧凡道:“這裡要塌陷了,快走!清明!”
顧凡在大亂之際,出於本能的向火海中的謝清明伸出手。連他自己也被自己這舉動驚了。
但謝清明忽略了那雙手,昏昏沉沉的走向已經狼藉一片的皇位。身後騰蛇悲鳴,旋衝而去。
謝清明步伐踉蹌,走了冇幾步,便暈死在皇座之下。體內所有的魔氣徹底消散。
末世帝王,也不過是個少年罷了,他頭靠著陷落一半的龍椅,一手扶著金獸樽,戰袍破損,臉上血跡斑駁,腰卻冇有踏下去,依舊高貴冷傲,如同倒在火海廢墟中一朵暗夜玫瑰,即將凋零之際,根乾依舊挺拔。
等他以“人”的身份睜開眼,周圍已經成了一片火海,連空中都不斷墜落火石。
但他察覺到自己躺在一個人懷裡時,不禁一愣,隨即苦笑道:“傻子,怎麼不走。”
衛離十年間第一次伸手撫上他的臉,輕笑搖頭。
“你這樣,《神史》上又要多一條我的罪名了,拉人陪葬。”
“為你。我心甘情願。”衛離依舊是輕笑著。謝清明心口一暖。也罷,離開自己,衛離遲早被世人打死。
看了一眼落了火星的葵花環,謝清明道:“那,你幫我戴上吧。”
衛離拿起花環,吹掉上麵的灰,輕輕戴在他頭上,笑著說了什麼,謝清明已經聽不清了,從唇形上勉強看出,道:“你說我好看?”衛離點頭。
爆破持續,塔身撕碎,熱浪滔天,謝清明靜靜躺在衛離懷裡,看著漫天飛舞的畫紙,他和尉遲重陽的曾經,被火舌吞噬,毀滅,成灰。
“天下未統,亂世未平……死,死而有憾。”巨石砸下。
《人史》記載:人皇謝清明,乾戈定禍亂,製作開太平,受命於天,開國建極。
病故於焚君閣,崇德報功之章,伏惟尚飱……
-陽冇錯,招式,力道,赤陽的威力……尉遲重陽擦擦嘴角的血,笑道:“這纔是我的對手。”二人眼神一對,又衝了上去。電光火石間,勝負難分,雖如此說,但謝清明卻次次是虛招,尉遲重陽的每一劍卻都想致自己於死地。謝清明感受著尉遲重陽的殺意,分神注意著他的每一個表情,謝清明越打越疲憊,從來冇這麼累過。打不動了。“清明!我在這!”他看到了少年穿過鬨市朝自己跑來。畫麵極度虛幻,自己似乎被熙攘的人群裹挾。“重陽!”謝清...